自己即极端的无明

自己，即记忆和经验的集合，只不过是极端的无明。人类社会动辄发生摩擦、倾乳，是因为有各自的自己，记忆的集合各不相同。脸红脖子粗地嚷“怎么听不懂我的话”，其实无非在说“怎么不懂我储存的记忆。”

    袖子里不知不觉会积攒灰尘，俗称袖子屎。西服兜也一样吧。年底扫除挪动衣橱、书柜的朝向，底下也积攒起棉花团一样的灰尘。看不见的微尘积攒起来，不能不让人生畏。

    连平常主张无所求的我的身边，半年功夫报纸、杂志、书籍、别人赠送的东西已经堆积如山。心想得看一眼，却一直不得闲暇，就那么堆着。到了年底又该直接塞进壁橱里了吧。而壁橱里，一年年积攒着破烂。

    除此之外，还有大量稿件、诗歌的存稿。我也想:这些东西要趁早整理出来，不要身后给后人添麻烦。死的时候想把所有东西付之一炬，利利索索，身后不想留着丑陋的东西。

  可视的世界，大致是这样蒙着灰尘的，不可视的心中怎样呢?大概并无二致吧。也许更龌龊。

    我们的心是个深不可测的仓库，所有的经验、知识变成记忆，统统储存在里面。听说记忆这个东西究竟储存在脑细胞的哪个部分，连今天的生理学、心理学也搞不清楚，心中简直就是深不见底、不可思议的仓库。

    我们的记忆力在减退、会马上忘了，即使如此在思考过程中还会想起来，所以肯定是存在什么地方了。如果是出生以后的经验、知识情有可原，连出生之前父母、祖先的经验都变成潜意识，存在不知哪里，实在恐怖。

    它被叫做无明。烦恼、妄想是像沼气一样发酵的因素。我们假定那里有个自己。自己，即记忆和经验的集合，只不过是极端的无明。人类社会动辄发生摩擦、倾轧，是因为有各自的自已，记忆的集合各不相同。脸红脖子粗地嚷“怎么听不懂我的话”，其实无非在说“怎么不懂我储存的记忆。”

    所以，圣德太子也教示:“彼是，即我非也。我是，即彼非也。我并非圣，彼并非愚。同是凡夫耳。是否之理，谁可能定。”年轻人和老年人的意见不合亦为此理，归根结底不是人与人的冲突，而是记忆与记忆的冲突。而且，彼此之间有的，只是很可怜的残缺经验，全然靠不住。

    快到年末了，你们都要对房间、贮藏室进行大扫除吧。不妨也对心里积年陈垢来一个彻底清除，以人本来清澄的胸怀迎接新春吧。

    祝大家身体健康，过个好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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