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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观故乡 | 谢家湾,我曾居住过的小村

谢匡时 OFPiX 2021-01-05

谢家湾,别的地方都管这里叫"下面新湾"。


村子很小,曾有十几户人家居住在这里。小村的人以祠堂为中心,在祠堂两边筑巢安家按照谢氏族谱的辈分排序——"济美立朝阶高扬懋"——我是第七代,属扬字辈(只是我的名字却并没有遵从这个顺序)。整个村子差不多有150多年的历史。




谢家湾更准确的位置是:湖南省耒阳市/竹市镇/新塘村/13组。竹市原本是乡的建制,1995年改制为镇。这间空置的老屋有着“竹市乡新塘村1336号”的字样,显然这个门牌号已经有一定的历史。


不过,就连“竹市镇”这个称呼现在也没有了,2015年,根据耒阳市乡镇划调整方案,撤销竹市建制镇,将其调整划入水东江街道。


我早就跟随父母搬到了耒阳城里。谢家湾日渐凋敝,我想着给这个村子留下一些念想。不过,真要把谢家湾村这一中国传统社区基本结构单元描述清楚,却也并非那样简单。

祠堂



祠堂的历史大概也有150年。祠堂是现在是唯一让那些搬离村子的人每年都回来的理由。这里供奉着谢家湾村民的祖先,没人敢忘祖,在春节、清明和中元节等重大节日,大家都会来到祠堂祭祀。


不过,祠堂已变得破败不堪。村民曾商讨过集资把祠堂重新修整一遍,但是迟迟未能达成共同协议。年长者有心无力,年轻者有力无心,或许也有可能是既无心也无力。


小时候,整个祠堂就是孩子们的活动中心,这里最能聚集人,也有足够空间开展各项活动,我们在这里玩的最多就是捉迷藏和打麻拐了。虽然现在依然是小朋友们热衷玩耍的地方,但其安全隐患时常令大人担忧。当00后小朋友们跑到祠堂里面玩耍时,大人立马会警告她们:"里面危险,随时可能倒塌,千万不要在里面玩耍,听见没有!"


祠堂外有150多年历史的老祠堂已显凋敝,其间屋檐墙壁等翻修过几次。

祠堂内每年大年初一早上,全家人都会去祠堂祭祀。以前每次祭祀等时候,父亲都要让我向祖先磕三个头行礼,磕头的时候可以许愿,让祖先神灵助自己圆梦。但我已经不再相信这些习俗和礼仪,现在每年都是父亲在烧香烧冥币,我在一旁看着。我时常会想,等父亲老去,需要我去承担整个家庭时,还会每年都回来祭祀吗?


祠堂背孩子在祠堂后边空置的草地玩耍。

祠堂前祠堂前的小广场是村里人活动的公共空间,是人气最旺的地方。


祠堂旁废弃的房子,屋里留下还留有曾经用的灶台。


老迈的祠堂已经破败不堪,一根柱子已经被慢慢腐蚀,随时都有断掉的风险。



以祠堂为中心而展开的乡村生活


《罗渡谢氏续谱卷七》记载,宋末元初年间,中原战乱,先祖在朝廷做官,后起义搞革命失败,带着族人迁徙至江西躲难,后又迁至衡阳地区,一部分散落在衡南,一部分留在罗渡,一部分在公平。族孙慢慢定居扩散,其中谢氏良榜公定居山田村(临近新塘村)。


我从村里的长者谢阶盈爷爷那得知,谢家湾是从山田村分出来的,建村的先祖叫济湖公,生了7个儿子,他带着七个儿子来到这里,后来这7个儿子没有一个活过50岁。"这里风水不行,你看现在人气一直旺不起来。"谢阶盈爷爷说。


在中国传统的村庄,人丁兴旺是第一要事,是外界衡量一个村子强弱最直接的标准。而谢家湾在农村人口外出务工、城镇化的大潮中,逐渐抽空,住户越来越少,老房子也越来越破旧。


现在紧邻祠堂住着的五户人家,早已全部搬空。祠堂左侧建于八九十年代的旧房子还住着五户人家,而右侧只剩一户人家居住,加上后来村民新盖的房子,平时住在村里的也就八九户人家,而且多半是老人留守在家,年轻人外出打工,只在逢年过节这里才显得热闹些。


村口隔壁的陈家湾仍保留着集体去庙里祭祖的传统。大年初一仪式结束后,妇女和孩子拎着锣鼓回家。从这个角度也正好能看到谢家湾村口的模样。

出行
村里一对夫妻骑着摩托车外出办事。在农村有小车的家庭基本上就属于家境不错的了,一般的家庭最常用的出行工具都是摩托车。


食物
炖萝卜煮肉汤,这道菜是每家每户过年都必须做的,除夕晚上的团圆饭上肯定有这道菜。


居住

这位奶奶大部分时间一个人住在这里,她的大儿子在城区买了房,接她过去住过一段时间,但她还是不习惯,又搬回到乡下。小儿子一直在广西工作,每年只在春节时才回来。


谢家湾的房子


二层平楼
一层平楼


最早盖的土砖瓦房
带屋檐的土砖瓦房





空屋 最早的时候,全村的人家都是围着祠堂居住生活。但随着每家每户人口的增多,慢慢往外扩建,原来的老屋就逐渐荒废了。如今,紧邻祠堂两边的五户人家,房子基本都被遗弃。

祠堂右侧最里面的这家靠着后面的小山头。俗话说,靠山吃山。他家因此种植了果园,以橘子和葡萄为主,我小时候经常去他家偷橘子和葡萄。现在这户人家每年都在外面打工,住到了别处。他家的房子和后面的园子也早已荒废。

土砖
瓦房

村里建于八九十年代的那些房子,一家一般只有两间屋子,孩子长大后就自己盖新房子搬出去住了。

土砖
瓦房

祠堂右侧剩下的唯一一户人家。平时就两位老人住着,老伯的腿脚不好,所以家里的活都由他老伴担着。


二层
平楼

这栋贴着白色瓷砖的两层小平楼,曾是村里最好的房子。他们最早搬离祠堂两边破旧的房子,早早盖好了新房。这家人90年代就去深圳打工,家里还有人嫁到了香港。他们家几乎是当时村里最有钱的人家。记得小时候去他们家玩,每个房间地板都贴了瓷砖,进屋都要脱鞋,这在当时的农村很少见。

二层

平楼

村子里近几年新建的一栋房子,原本盖了两层,经济状况变好之后又多了一层


一层
平楼

我家对门邻居洋飞,31岁。起先在村里理发,2元一次,我读小学的时候在他那剪过好几次。后来他到广州、东莞等地打工。



谢家湾是一个以传统农作物经营为主的村庄,这里经济条件并不富裕。


村里我父辈这一代人都是务农起家,新千年之后,少数想闯出一番事业的人走出农村,到城里做生意赚钱,后来慢慢留在城里定居。留守在村里的人大部分放弃了农田耕种,村子也少有考上大学的年轻人,大部分人选择了外出打工,主要目的地是在邻省的广东,所以大家把打工俗称为"上广",去广东在他们的概念里就等同于打工。


年轻的打工者一年半载难得回一次家。对他们来说,每年能都赚些钱回家过年就是他们最实际的想法。就像其中一位在外打工的年轻人说:"不去外面赚钱有什么办法,我虽有建设家乡的想法,但却没这个能力。"



韬韬
27岁,我小学同学。现在在隔壁的县医院做医生。



晓芳
23岁,是村里现在唯一一个在读的大学生,今年大四,学金融证券专业,马上要毕业了,她想去深圳找工作。


高红
32岁。他家原来紧挨着祠堂,也是紧挨着祠堂那四五户人家住的最久最后搬出的一户。现在的新房子盖在村子进口的马路旁边。2002年,他第一次出去打工,去了江门的一家电器厂。如今在深圳的模具厂里工作,一个月5000元左右。他最为希望的是自己明年能结婚。

我家


我老家的房子位于祠堂的右侧(上图右下角那栋),家人早已不在这居住,有部分房间借用给别人。


出生于80年代末的我,童年生活几乎都在这里度过,读完小学后,随父母搬到城区居住,很少回到这里。后来我考上大学,毕业又在外省工作,更多只在春节时才会回来。


大多像我这样的年轻一代或比我稍长些的人,要么已经落脚城市,要么正在尝试挤进城市,谢家湾的人越来越少,村子也变得越来越小,我想自己再也没有机会回到这里继续生活,但这里藏有太多的故事等待记叙。而对于谢家湾的未来命运,我忧心可也无所适从。



这间两层砖房是我的老屋,是我出生那一年建成的。现在回头看这这个房子,连瓷砖都没有帖,外观也没那么大气,但在当时已经是村子里很不错的房子了。



家里的一些大件家具都还在,只是显得格外落寞。卧室的衣柜上还留着当年爷爷的题词,爷爷读了大学,学问很好,书法更是远近闻名。



关于谢家湾的故事,我也在纸面上做了一个初步编排,当然,距离把谢家湾做成一本书,还有更多故事有待我挖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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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故乡留一份档案

本文为OFPiX景观故乡工作坊作品

故事还有

重庆626路公交 | 从城内到城外,从这头到那头

春光照相馆 | 照相、照片、家与村

一些绥宁的纪录照片




谢匡时,湖南耒阳人,媒体摄影记者。 谢匡时的故乡故事还可以参见:奶奶离开之后童年捣鼓散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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