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景

原告公司在香港法院针对被告个人提起诉讼，指控被告存在欺诈、不诚实地协助以及串谋以非法手段造成损害的行为。不久后，原告又在香港国际仲裁中心针对被告的一家关联公司提起了仲裁。这两项诉讼程序和仲裁程序涉及“许多共同的争议点”且有“许多重叠之处”。

诉讼程序中的被告个人向法院申请驳回原告的诉讼请求并解除针对被告的冻结令。随后，被告又请求法院作出如下命令：(i) 法院对被告的申请应进行不公开审理，法院据此作出的决定也不应公开，含有仲裁相关信息的文件应予保密；或者 (ii) 法院应不公开审理，法院的决定应对可能涉及披露仲裁相关信息的部分作匿名处理并隐去需保密的信息。

作为其申请的依据，被告援引了香港《仲裁条例》第16条和第18条关于仲裁保密的规定：

• 第16条规定，在法院进行的香港《仲裁条例》所指的法律程序应默认以非公开审理的方式进行，除非法院依自由裁量决定公开审理。这与香港法院诉讼程序应进行公开审理的默认立场有所不同（下文将进一步讨论）。

  
  

• 第18条禁止当事人披露与香港仲裁、香港仲裁裁决相关的信息，除非披露此类信息是：(i) 为了保障或体现披露方的法律权利或利益，或为了强制执行或质疑仲裁裁决，而在香港或香港以外地方的法院或其他司法当局的法律程序中作出的；(ii) 依法有义务进行披露，因而向任何政府团体、监管团体、法院或仲裁庭作出的；以及 (iii) 向当事人的专业顾问或其他任何顾问进行披露。

被告声称，原告提起平行的诉讼程序和仲裁程序，实际上是利用法律“漏洞”，以“走后门”的方式来规避保密义务。

法院决定

高等法院暂委法官KC Chan拒绝了被告的保密申请，理由如下：

• 原告公司在两项程序中起诉的是不同的当事人。原告曾提议修改诉讼请求，指称仲裁程序中的被申请人公司其实是诉讼程序中被告个人的“法人分身（alter ego）”，但遭到了被告个人的“竭力反对”，目前尚未有结论。因此，法院拒绝在审理被告的保密申请时将此问题纳入考虑。

  
  

• 司法公开是一项至关重要的基本原则，必须以此作为出发点审理本次保密申请。 

  
  

• 在具体个案中，任何偏离该原则必须是为了公正地行使司法权。

  
  

• 作为香港《仲裁条例》第18(1) 条禁止披露仲裁相关信息的一般性规定的例外，第18(2)(a)(i)条允许当事人披露与仲裁相关的信息“以保障或体现[该当事人]的法律权利或利益”。案涉仲裁程序所适用的2018年《香港国际仲裁中心机构仲裁规则》第45.3条包含了类似的规定。（注：2024年《香港国际仲裁中心机构仲裁规则》也包含了相同的规定。）

  
  

• 原告公司有权“依法”对被告提起诉讼。因此，任何披露都是为了追求法律权益或利益，符合香港《仲裁条例》第18(2)(a)(i) 条和《香港国际仲裁中心机构仲裁规则》第45.3条的规定。

  
  

• 被告试图援引英国上诉法院CDE v. NOP [2021] EWCA Civ 1908一案（该案同样涉及欺诈指控）支持其主张。但香港法院认为，该案恰恰强化了以下观点，即根据《仲裁条例》第18(2)(a)(i) 条规定，为保护或追求一方的合法权利而进行的披露，并不构成对仲裁保密性的违反。该判例表明，对于审理和裁决实体争议的庭审程序，支持仲裁保密性的考虑因素的影响力会减弱。这一点在本案中尤为重要，因为被告所提出的驳回原告诉讼请求的申请可能会影响原告的实体权利。

  
  

• 被告有义务向法院证明还有其他除仲裁保密原则之外的有力理由证明本案需要偏离司法公开原则，但被告没有做到这一点。

评论

在本案中，法院的决定反映了在仲裁保密原则（及其例外）和司法公开原则这两大既定原则之间进行的权衡。

值得注意的是，被申请人提出的保密申请所涉及的法律程序并非基于香港《仲裁条例》提起的与仲裁相关或用于支持仲裁的法律程序。因此，尽管这份决定中没有明确说明，但可以推断香港《仲裁条例》第16条（该条规定《仲裁条例》所指的法院程序应默认不公开进行）不适用于本案。

尽管这些法院程序似乎源于与仲裁程序相同的争议，法院程序中的当事人与仲裁程序中的被申请人有所关联，但它们是“依法”对不同的当事人提起的。法院在本案中并没有将各当事人可能存在“法人分身（alter ego）”的情况纳入考量，否则结果或有不同。

此外，该决定揭示了在合同起草阶段考虑以下问题的重要行：是否存在合同缔约方之外的其他相关实体或人员，他们可能会在未来就相关交易提出或面临索赔？如果存在这种可能性，起草合同时应考虑是否把他们列为仲裁协议的缔约方。如果这些实体或个人不受仲裁协议的约束，那么在未来可能会出现与仲裁协议涵盖的基础争议相关或涉及相同或重叠问题的法院诉讼。当事人应当意识到这一风险：尽管具体案件的处理方式取决于相关司法辖区的规定，与仲裁或裁决有关的相关信息可能会在诉讼中合法披露，而法院不会对其施加保密保护。

注释

[1] https://legalref.judiciary.hk/lrs/common/ju/ju_frame.jsp?DIS=161966&currpag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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