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访者陈裕咸之死 暴露出升级换代版的截访“江湖”
11月14日，新京报刊发报道《上访者陈裕咸之死》，让地方政府截访中的暴力“江湖”再次呈现在世人面前，震惊了各界。一年多前因伪劣种子案，首次进京上访的江西省上犹人陈裕咸在北京落入团伙截访者手中，在移交地方信访局过程中遭到殴打致死。新京报的文章详细讲述了事件的来龙去脉，观者触目惊心。
死者陈裕咸生前照片。受访者供图
一、上访起因：种子“悬案”
陈裕咸长子陈维树介绍，其父原系江西共产主义劳动大学(现江西农业大学)上犹分校农科专业毕业生。1976年毕业后一直从事水稻种植技术员工作；1998年，经县司法局帮助从在上饶县政府审批设立了科富良种场。
2005年，陈裕咸卖给农户的一批种子导致部分农户减产。2006年9月15日，县工商局组织有关专家对减产情况调查认为，科富良种场无种子生产、经营许可证，没有资格生产、经营主要农作物种子;出售给农户的种子未经审定不能在生产上推广应用。
2006年9月，上犹县公安局以涉嫌生产、销售伪劣种子罪将陈裕咸刑拘，缴纳了1万元保证今后被取保候审。1年取保期过后，案件再没有下文。
取保期满后，陈裕咸开始频繁向上犹各级部门询问案件处理结果，逐步发展至上访。2016年下半年，陈裕咸萌生进京上访的念头，并找人打听上访的注意事项。2017年6月3日，陈裕咸告诉家人到了北京，但从6月4日晚开始，陈裕咸失联。
二、截访经过：伤害致死
根据新京报报道及案发后警方通报案情， 2017年6月3日晚，陈裕咸到京后住在表侄女黄金华家，随身携带一蛇皮袋的信访材料。6月4日下午14点40分左右，陈裕咸在北京西站遇到负责打探访民消息的，牛力截访公司“信息员”河北女子鲁建明。
得知陈裕咸上访信息后，鲁建明马上通报了其上线截访团伙头目牛力。牛力随即联系时任上犹县信访局局长赖学文，确认陈裕咸身份。赖学文随即出价2.5万元，让牛力将陈裕咸带回。
牛力，1976年出生，原籍河北承德。2012年8月，牛力开始到北京从事截访为生。2016年8月23日，牛力出资200万元成立了北京神州畅行汽车租赁有限公司，名义上是汽车租赁公司，实际上专门对江西访民实施拦截、遣送。
鲁建明以带陈裕咸去上访为由，开车将其带至丰台区贵都大厦附近，交给牛力指派的张立阳等人。案情通报显示，张立阳等人强拉陈裕咸上车时，遭遇激烈反抗，张立阳等人用警棍对陈裕咸实施殴打。
张立阳等人随后押送陈裕咸至望园北路与苏日力格、陈家全等人会合，商量由哪辆车送陈裕咸回上犹。换车期间，陈裕咸遭到绳索捆绑、胶带缠嘴和警棍鞋底轮番殴打，又将鞋底塞至陈裕咸嘴里，换至陈家全驾驶的车辆上。
当晚11时许，陈裕咸呼吸微弱，牛力授意将其送往医院，后经确认死亡，医院报警。据北京市公安局事后出具的《鉴定意见通知书》，陈裕咸符合他人用钝性外力反复多次作用于头颈部、躯干部致机械性窒息死亡。
死者陈裕咸生前在科富良种场检查稻谷。受访者供图
三、命案侦破：12名团伙落网
医院报警后，北京警方成立了专案组迅速侦破此案，12名主要嫌疑人多数于6月中下旬落网。6月25日，陈裕咸家属见到遗体，遍体鳞伤，已难辨认，后经DNA鉴定，确认死者即为陈裕咸。
牛力团伙成员落网后，时任上犹县信访局长赖学文究竟是否涉案、是否承担刑事责任，成为陈裕咸家属关切的焦点。2017年7月6日的案情通报会上，时任上犹县政法委书记刘晓龙详细介绍了赖学文涉案过程。
刘晓龙解释称，6月4日下午，牛力致电赖学文后，赖学文在与东山镇党委书记曾凡洧、政法委员骆跃清商量后，判断派干部去接已来不及，遂以2.5万元为代价，要求牛力派车将陈裕咸“安全带回”。
6月4日晚，牛力致电赖学文称陈裕咸心脏病致死，北京警方已经立案调查。刘晓龙称赖学文未就此事向上级部门汇报，但当事人描述赖学文在对北京警方的笔录中称，得知陈裕咸死亡后，赖学文立即电话通知了东山镇党委书记曾凡洧。事发后三四天，赖学文向时任上犹县政法委书记刘晓龙、公安局长赖爱民汇报了情况。之后，赖学文又向时任赣州市信访局局长赖伟电话汇报了情况，并到其办公室当面汇报。
牛力供述称，在北京警方已对其团伙成员展开抓捕后，他曾向赖学文求援，希望赖与北京警方沟通，保一保他的人。赖学文曾回应称，让涉事的“保安”躲一躲。6月11日，他将牛铁光等3人名字发给赖学文，赖学文回复称，“只能保这3个人。”但赖学文在笔录中表示，自己6月10日至13日确实在北京，但是去接其他访民，从未就陈裕咸案件与北京警方沟通过。
陈维树回忆，牛力在庭审中供述，事发后赖学文曾指示牛力丢弃陈裕咸私人物品，这一指令由牛力传达给陈家全。赖学文曾对北京警方称，自己没有指示牛力团伙丢弃陈裕咸私人物品，制造无名尸案。牛力供述称，在此期间与赖学文的通话均录了音，但事后已被自己删除。赖学文也表示，自己事后将与牛力的微信、短信记录删除。
刘晓龙在案情通报会上表示，中央明令禁止雇佣黑保安截访，但牛力合法注册了公司，恰恰因此赖学文才敢雇佣牛力遣送访民。“如果我们的干部陪着你父亲(陈裕咸)坐这个公司的车回来，是正常的。这个事情，过错就在于没有干部陪着。”关于赖学文的问题，县委县政府“不袒护、不遮掩、不包庇”。
死者陈裕咸长子陈维树与次子陈维彬在北京二中院门前合影。受访者供图
四、处理结果：等待判决结果
据上犹县政府官网信息，上犹县委于2017年9月11日作出决定，免去赖学文的中共上犹县委、上犹县人民政府信访局局长、中共上犹县委办公室副主任职务。笔录显示，赖学文目前在上犹县新城镇化办公室任职员。
记者就此事致电赖学文，赖学文表示其不便接受采访。上犹县委宣传部副部长曾薇向新京报记者表示，县委对赖学文作出免职处理，主要是考虑社会影响问题。对赖学文的进一步处理，将根据牛力团伙的判决结果而定。
刘晓龙在案情通报会上透露，因信访局承载的工作压力巨大，信访局长岗位一般两到三年做一次轮换。事发前，赖学文已在上犹县信访局长任上4年有余，他曾多次向组织申请调换岗位。陈裕咸出事后，赖学文意识到事态严重，“整个人魂都没有了。”
法萌君语：以上内容整理来自新京报报道。通过以上报道，让人看到再一次目睹了上访者面临的截访“江湖”。数年前，媒体曾经大幅报道过北京安元鼎公司打造的截访、关押、押解一条龙的黑保安生意，当时官方通报，要严厉打击截访、黑保安现象。
事实证明，暴力截访生意并没有消失，只不过转入了地下状态而已。地方信访官员与截访团伙之间互相利用利益交换之下，远赴北京希望寻找公平正义的上访者们，时刻身处危险四伏的截访“江湖”之中。
信访法治化、正规化建设任重而路远，依法治国任重而道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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