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制裁多次，美国动画怎么还有朝鲜工作室参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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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 roro
外国媒体报道：《朝鲜动画师秘密地从事美国和日本动画的制作》
4月22日，美国智库史汀生中心的北纬38度项目组表示，朝鲜动画工作室很可能参与了美国和日本的动画制作项目，包括两部超级英雄题材的美国动画——《无敌》和《伊亚努：奇迹之子》，以及一部日本新番《魔具师大丽花不低头》。
《无敌》是一部在美国广受欢迎的系列动画剧。该剧讲述了少年马克在其父亲诺兰（地球上最强大的超级英雄）的指导下，逐渐成长为超级英雄的故事。第一季在IMDb上获得高达8.7分的评价。
《伊亚努：奇迹之子》是即将在HBO Max上播出的动画，它讲述了一个对过去毫无记忆的少女突然发现自己有着足以与神族匹敌的力量的故事。
《魔具师大丽花不低头》改编自天岸久也的小说《盛开的大丽花：用魔法工具创造一个新的开始》，预计将在2024年7月播出。
什么! 朝鲜？美国？
朝鲜动画工作室...可能参与了美国超级英雄题材动画的制作？？
好小众的文字组合...这...这还是我知道的美国和朝鲜吗？！
但这则消息确确实实来自美国智库🤔...那就让我们一起来看看它的来龙去脉是什么吧！
故事始于2023年的年底，美国网络安全研究员Nike Roy在浏览朝鲜互联网的时候，突然发现了一个配置错误的云服务器，并且...外部访问者竟然无需密码就可以访问它！
于是，Roy在这个云服务器中找到了大量的美国动画制作文件。随后，他将这一信息分享给了史汀生中心。最终，隶属于史汀生中心的北美38度项目组公开了这一发现以及与之相关的调查结果。
除上述三部动画外，北纬38度还发现了其他一些文件：带有日本Ekachi Epilka工作室名字的文件、疑似是BBC动画《海底小纵队》的视频文件以及一些和大连牧童动漫有关的文件。
服务器中找到的动画制作文件
上图分别为《无敌》和《伊亚努：奇迹之子》的制作页面
这是真实的吗？
要知道，早在2022年5月16日，美国国务院、美国财政部和联邦调查局就曾发布联合通报，以提醒国际社会、私营部门和公众要警惕朝鲜 IT 工人冒充非朝鲜国民获得就业机会的这一情况。美方称，朝鲜IT工人创收的外汇有可能会促进犯罪活动，为朝鲜的非法大规模杀伤性武器和弹道导弹计划提供直接支持，并威胁国际和平与安全。
（简单来说，就是美方怀疑朝鲜把做IT外包所获的外汇拿去搞大规模杀伤性武器了）
而在这份通报文件中，美国政府曾明确地把动画列为需要注意的领域。
资料来源：The U.S. Department of State
资料来源：Guidance on the Democratic People’s Republic of Korea Information Technology Workers
同年12月9日，美国财政部发布了名为《财政部对 9 个国家的 40 多名涉嫌腐败和侵犯人权的个人和实体实施制裁》的新闻稿。根据新闻稿显示，这次制裁行动包括了——对与朝鲜SEK工作室合作的七家公司和两名个人的制裁。
资料来源：The U.S. Department of the Treasury
美国OFAC将朝鲜SEK工作室列入制裁名单
OFAC是美国财政部下属的金融控制机构，负责实施美国在金融领域的国际制裁
所以美国动画制作公司真的胆大包天，为了降低成本，还在偷偷地把动画制作外包给朝鲜动画工作室吗？
虽然说截止到目前，北纬38度依然没找到可以证明《无敌》和《伊亚努：奇迹之子》的美国制作公司知情其项目被分包到朝鲜的确切证据。
但他们找到的其他一些材料依旧引发了民众的关注，即很多动画制作文件中附有大量的中文编辑评论和中文说明，以及对应这些中文的韩语翻译！
于是，美国网络安全公司Mandiant也加入了调查。他们发现该服务器存在一个西班牙IP地址和三个中国IP地址的登录信息，而且位于中国的注册地址中，有两个是在中国辽宁省。
因此，他们怀疑有中国工作人员一直在向朝鲜动画师传达有关动画项目的指示。另外，基于对朝鲜密切的关注和了解，他们推测参与进来的朝鲜工作室很可能就是大名鼎鼎的——SEK工作室！因为在他们的了解中，在朝鲜，有且仅有SEK有如此实力。
朝鲜SEK工作室总部外观
一名正在工作的SEK工作室的动画师
该事件被公布后，美国媒体CNN分别向《无敌》的制作商Skybound Entertainment和《伊亚努：奇迹之子》的制作商Lion Forge Entertainment发去了采访请求。
Skybound Entertainment表示它没有与中国或朝鲜公司签订过合同，也不知道这些公司有在制作《无敌》，它将对CNN提供的资料展开相关的调查。
Lion Forge Entertainment则拒绝置评。然而，其拒绝评论的原因似乎不言而喻——在美国政府多次制裁与 SEK工作室进行贸易往来的公司和个人的情况下，任何一家美国动画公司都不想被卷入美朝舆论的漩涡中。
朝鲜SEK工作室是谁?
尽管北纬38度在措辞中，严谨地采用了“很可能”，但是维基百科已经把《无敌》和《伊亚努：奇迹之子》等动画列入了SEK工作室的外包服务名单中。
在这则新闻前大家有听说过朝鲜的SEK工作室吗？或许有很多小伙伴听说过！毕竟SEK在上世纪末还是很有名的。国际观众也总能在动画片的片尾看到“SEK STUDIO”的字样。此外，朝鲜动画也曾在国际市场上拥有过一定的知名度，比如《少年将帅》和《伶俐的貉子》均来自朝鲜！
SEK工作室——全称“朝鲜4·26动画电影制片厂”，是朝鲜规模最大的动画制作单位，曾参与过《狮子王》、《名侦探柯南》、《变形金刚》、《泰坦尼克号》等知名动画和电影的制作，也曾被Animation Career Review列为「有史以来最有影响力的动画工作室」中的第 85 位。
这实力也是响当当的呀！
如果大家对这个神秘的朝鲜动画工作室感兴趣的话，可以继续和小编一起向下滑动屏幕来了解这个曾经十分辉煌的——朝鲜SEK工作室。
动画的宣教功能和SEK的前世今生
上世纪五十年代，朝鲜领导人和同时期以苏联为首的大多数红色阵营国家的领导人一样，看到了动画在宣教功能与民族文化创作中的重要作用。于是，朝方决定派出一批年轻学者前往当时的动画大国捷克斯洛伐克去学习动画技术。
捷克斯洛伐克动画《鼹鼠的故事》
1957年，当时的朝鲜最高领导人金日成在视察朝鲜国家电影制片厂时建议，为了朝鲜儿童更好地成长与发展，应该成立专门的动画电影制作单位。此时，第一批赴捷的动画学者也回到了朝鲜。1958年，“朝鲜儿童电影制片厂”成立。1959年，该制片厂推出了它的第一部作品，即《我们的花园》。
早期的朝鲜动画以儿童为本体地位，以保家卫国为首要主题，因此其画面中鲜有机器人、怪兽等形象，多为人物或小动物的角色形象，内容上则常用明喻或隐喻的方式来实现国家宣教的目的。
例如，在1983年朝鲜动画《铅笔炮弹》中，小主人公在学习时不小心睡着了。梦中，他看到美国军舰正从海上入侵。虽然他手中的铅笔变成了炮弹，但他总是瞄不准美国军舰，只因他在学习时没有掌握好量角器的使用方法。于是小主人公惊醒，并深刻地认识到学习对于保家卫国的重要性。
《铅笔炮弹》片段
1971年，该制片厂与朝鲜科学电影制片厂合并，扩编为朝鲜科学教育电影制片厂（Scientific Educational Korea，缩写SEK——这便是SEK工作室名字中“SEK”的由来）。
到了80年代，彼时的最高领导人金正日访问了朝鲜儿童电影制片厂。据说，因为金正日的访问日期是4月26日，所以该制片厂才被称为“4·26 儿童电影制片厂”。
金正恩参观SEK工作室
2014年，金正恩正式将其更名为“4·26儿童电影制片厂”。但“SEK Studio”一直被保留使用在外包服务中。
鼎盛时期的SEK人数规模约达1600人
参与制作多部世界著名动画
上世纪70年代直到苏联解体（1991年），SEK的发展基本处于向好的趋势中。其中，苏联经互会对朝鲜动画的针对性援助和扶持起到了不小的作用。在这一时期，朝鲜产出了大量的优质长片动画。
1982年，由SEK制作的长篇动画《少年将帅》播出。2015年，《少年将帅》第二季播出。该动画被誉为“朝鲜动画史上最受欢迎的动画”。
《少年将帅》（第一集）
《少年将帅》（第九十一集）
《少年将帅》第一季不仅在朝鲜国内受到了巨大的欢迎，在国际上也受到了极大的关注，这其中也包括三八线另一边的韩国。在冷战的大背景下，朝鲜和韩国的民族认同感通过这部动画里所展现的共同古代史和民族英雄得到了一次小小的连接。
除《少年将帅》外，《伶俐的貉子》是
另一部具有国际声誉的朝鲜动画
在国家政策的重视和经费的支持下，SEK人数规模在鼎盛时约达到1600人。为了发展动画产业和为SEK提供更多的动画人才，朝鲜在80年代还成立了由国家拨款建设的专业动画培训学院。学院负责教授当时国际上最先进的动画制作技术和管理理念。
1985年，法国动画导演赫内·拉鲁率先向SEK抛出橄榄枝，邀请其参与制作《甘达星人》。《甘达星人》播出后，好评如潮。其后的数年里，法朝两国的动画合作不断。
《甘达星人》
法国和SEK合作的另一动画
法朝的动画合作逐渐吸引到欧洲其他国家的动画公司的注意，后来这些动画公司也相继展开了与SEK的合作。
这一阶段，SEK签署了大量的转包合同，为北美、欧洲和亚洲的很多国家的动画公司制作动画，其中知名的动画与影视有《名侦探柯南》、《狮子王辛巴》、《变形金刚》、《一千零一夜》、《泰坦尼克号》，以及中国的《小兵张嘎》《西游记》《三毛流浪记》等。
参与由意大利 MondoTV制作的《狮子王辛巴》
至于SEK是否参与过1994年迪士尼版《狮子王》，还待证实
据SEK驻北京代表处统计，从1985年至今，SEK共制作了250部外包动画片，年度制作能力达到了8000分钟，平均每周可以制作153分钟。SEK通过动画外包，赚取了相当可观的外汇，并成功反哺了朝鲜国家财政。
进入新世纪
SEK面临的挑战与机遇
●苏联解体和1997年金融危机的影响
1991年苏联经互会解散，1997年金融危机爆发，持续恶化的经济情况使得朝鲜政府不得减少乃至取消了对动画制作的拨款，SEK难以为继。
为了解决这个困难，SEK对内进行了改组，将当时的1500余名动画制作人员分成11组创作团——两组负责国内的动画制作， 其余九组负责海外动画的代工业务。根据《南方周末》在2016年4月对SEK工作人员金成喆（化名）的采访，1996年到2003年间，SEK通过完成海外订单获得的纯收入大约为2.08亿美元。
荷兰的GPI Consultancy创始人兼离岸采购专家Paul Tjia曾评论道：“朝鲜的动画产业是全世界质量最好的动画（产业）之一，低成本使其更具吸引力。”
除低廉的价格外，在质量方面，朝鲜动画制作以高帧率著称，大都采用1秒12帧或以上。因此，在20世纪末的国际动画产业链上，SEK拥有巨大的竞争优势。
但必须要指出的是，尽管具有竞争优势，SEK的外包业务通常属于产业链上的代加工步骤，以人的劳动低价化为代价。
2015年新闻报道
●技术落后促使朝鲜动画产业竞争力下降
进入21世纪，计算机动画和3D动画成为国际动画的制作趋势，而朝鲜因国家整体的教育水平和基础设施落后，其动画代工呈现出较为明显的缺陷，即标准化和稳定度较低。
由于缺乏相关的设备、技术和人才，SEK工作室在国际产业链上的竞争优势逐渐减弱。
媒体《三声》曾就朝鲜动画代工业采访过国内的一些业内人士，其中一位国产动画公司的负责人表示，“由（他们）老师傅完成的作品水平较高，由新人完成的就会差很多”，还有一位不愿具名的从业者表示，“朝鲜动画代工更适合写实风格较强的作品，风格特点单一”。
●韩国的‘阳光政策’为局势带来转机
1998年，韩国总统金在中提出“阳光政策”，2000年，韩朝领导人会晤并发表《南北共同宣言》，韩朝关系有所好转。在这一历史性的背景下，韩国动画业将一些动画外包项目转入朝鲜，并向朝方提供了3D动画制作的培训。例如，韩国艾康尼斯娱乐公司就曾将其畅销100多个国家的《小企鹅波露露》分包给了朝鲜。
《小企鹅波露露》海报
朝鲜动画师正在参与《小企鹅波露露》制作
在“阳光政策”期间，最值得一提的是SEK和韩裔美籍导演尼尔森·申合作制作的动画电影《王后沈清》。尼尔森在首尔开设有AKOM工作室，该工作室曾参与过《辛普森一家》、《蝙蝠侠》、《X战警》、《特种部队》等作品的制作。
《辛普森一家》作品剧照
SEK总计约有500名员工参与了该动画的制作。尼尔森方则主要负责该动画的前期和后期工作。
2005年8月15日，《王后沈清》在韩国和朝鲜同时开播，同时这一天也是朝鲜半岛摆脱日本统治的60周年纪念日。
《王后沈清》海报和作品剧照
据媒体报道，尼尔森还给SEK介绍过美国公司的代订单。但美国动画在朝鲜加工一事是需要秘密进行的，通常，来自美国的订单需经过复杂的转包流程才能最终抵达朝鲜——订单将先被发往欧洲的一些国家，比如法国、意大利等与朝鲜动画有合作传统的国家，再由这些国家发往中立国瑞士，然后以复杂的间接订单方式给到朝鲜。
复杂的转包流程也被应用到日本订单上。很多日本动画公司会将代订单发给中国企业，而这些订单中的一部分会以其他形式最终外包到朝鲜。
然而，随着朝鲜首次核试验的发生以及李明博上任韩国总统，SEK的处境再次发生了变化。
●对外关系恶化导致SEK订单数量减少
2006年，朝鲜进行首次核试验后，国际舆论哗然，SEK的国际订单数量也开始急剧下降。
2007年，SEK积极开展公关活动，接受来自中国和西方媒体的采访。据SEK北京办事处负责人透露，金正日曾授意文化部门工作者，“要大力推进与外国的合作，近期尤其要加强与中国的合作”。
2007年7月14日，朝鲜关闭宁边核设施。10月，金正日和时任韩国总统卢武铉举行首脑会晤，共同签署《北南关系发展与和平繁荣宣言》。
然而，2008年李明博上任韩国总统后，北南关系开始恶化，“阳光政策”也事实上停止。在“阳光政策”契机下发生的南北动画合作也被迫无限期中止。
在后来的十几年里，由于核问题，朝鲜一直受到来自国际社会的制裁。SEK工作室在国际上也愈发低调和神秘。直至此次北纬38度的提起，才让SEK工作室再度回到公众的视野中，同时也让公众再一次把目光回望向曾经名扬海外的朝鲜动画。
动画团队正在为作品配音
写在最后
世界是不平的，但也是平的。在全球分工的大潮下，即使在印象中或偏见中被认为最为隐蔽和封闭的朝鲜，也会参与到这一全球性活动中。
作为普通民众，我们的心愿是世界和平。如今国际局势日益动荡，我们对和平的渴望也愈加强烈。包括动画在内的各类文化产业，也同样期待着不同文明能够相互尊重、和平共处、交流互鉴的美好未来。
其他参考资料：
[1]许珍."求新、破格与困境：新时期朝鲜电影变化初探." 北京电影学院学报.04(2024):117-128.
[2]姬生任."朝鲜动画史简述——以朝鲜四·二六动画电影制片厂为例." 声屏世界 .23(2022):126-128.
[3]余紫咏.围观朝鲜动画:封闭中的开放性[J].中国电视(动画)，2013，(01):36-39.
[4]马兆卫."简论朝鲜动画的艺术规律." 大众文艺 .17(2015):192-193.
[5]38North.What We Learned Inside a North Korean Internet Server: How Well Do You Know Your Partners?
[6]朝鲜最活跃的产业——“二次元”.《三声》罗立璇.
https://sytzmap.com/productinfo/1107192.htmltemplateId=1133605
[7]SEK Studio. Wikipedia.
[8]SEK工作室.萌娘百科.https://moegirl.uk/SEK工作室#作品
[10]CNN.Documents found on a North Korean server suggest US studios may have unknowingly outsourced animation work
https://www.cnn.com/2024/04/22/politics/us-animation-studio-sketches-korean-server/index.html
[11]朝鲜儿童看什么：刺猬拿火箭筒，松鼠开坦克
https://sputniknews.cn/20171121/1024103727.html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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